穆晴明再次趕到婆羅門，就聽到月琳瑯說，就在他們把屍體帶出地下宮的下一秒，地下宮坍塌了。

原本穆晴明是覺得，地宮是埋壓時的幸存物，但進到地宮內部，才發現即便沒有頂部支撐的地方，那裏同樣也沒被淹埋。荀楚說那是陰陽世家穆家的宅邸，大概當時存在有結界保護，所以能保存了下來。

可就在他們進去之後，原本完整保存了數千年的穆府頃刻間崩塌了。

是因為他們破壞了原本的結界麽？

不管是不是他們都沒有機會再去證實，當然也不能再去地宮查看到底是誰在裏邊傷了他們那麽多弟子。

左伯鴻等十二名弟子因幾時服用玄元丹，都已經清醒過來。

不過左伯鴻他們遇到不是他穆晴明他們遇到的情況，他們將那塊堵在門口的石頭鑿開後，弟子們就莫名其妙的昏厥過去，左伯鴻神志稍清醒些，將那些人都拖出出口，但人也跟著倒下了。

倒下之前，左伯鴻看到一個紅色衣裙，面上垂掛黑發的女子站在入口那處，看著他腦袋一歪，低聲笑起來。

但方玨他們趕到的時候，那個紅色的身影就立刻消失了。

“若不是方玨及時趕到，我們估計也活不下來了。”左伯鴻看向方玨，“多謝。”又看向穆晴明，“多謝姑娘。”

“師兄就不必客氣了，地宮雖然已經坍塌，但現在能確定一件事。”穆晴明說道，“地宮並非梁邱趙家，而是東陵穆府，地下宮出現的那些靈位牌姓穆。”

“東陵穆府？”左伯鴻皺起眉頭，“在發現地宮之時，我們曾到東陵崇光家詢問過他，他們祖上可有留下什麽關於地宮的線索，但東陵崇光對此一無所知。”

月琳瑯：“都多少年前的事情，他們這一輩人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嗎？”

“按理說是正常，但紅鞋女幹涉青雲師姐的事就不太尋常了。”穆晴明道。

“為什麽？”月琳瑯疑惑，“你懷疑紅鞋女跟穆家有關系？而穆家跟現在的東陵家有關系？”

“我再去一趟東陵府。”

“我同姑娘一道去吧。”左伯鴻道。

穆晴明看了他一眼，搖了搖頭：“左師兄休息吧 。”

“我不礙事。”

“不礙事你也不能去。”月琳瑯說道，“肖長恩跟你妹妹的事不能讓你釋懷，估計也沒能讓東陵崇光釋懷呢。”

左伯鴻這才擰眉不說話。

月琳瑯說道：“東殿使讓我協助晴明一起追查紅鞋女，還是我跟她去比較合適。”

“那便有勞二位姑娘。”左伯鴻說道。

穆晴明與月琳瑯前往婆羅村的東陵府。

接待她們的是肖常德。

肖長恩最後是洗脫了罪名被西殿放了回去，但他打算火葬左青雲的事在其他不知情的弟子看來是不合理的，很多人還覺得他跟左青雲的死有必然關系，只不過是東陵崇光出面護短，才撈了他一條命。

肖長恩被這樣定義之後，肖常德在婆羅門的日子肯定不好過，所以很多時候他都是告假在家。

月琳瑯見到肖常德，立刻上前勒住他的脖子：“肖常德，你要偷懶到什麽時候？不打算回去了啊？”

肖常德呵呵笑了笑：“我大哥最近身體不大好，而且大哥也快跟大小姐成親了，家裏事多，我一時走不開。”

“你哥還要跟東陵婉成親麽？”月琳瑯松開了肖常德的脖子，“都這樣了還要娶東陵婉？”

“叔父跟叔母已經選好日子了，就臘月二十。”

“那豈不是一個月之後？”月琳瑯嘖嘖兩聲，“穆晴明你怎麽看？”

穆晴明沒說話，只是目光看向了前方。

一個穿著藏青色冬袍的男子低著頭，微微弓著背從遠處走過來，周圍有下人跟他打招呼，但他渾然不覺頭也沒擡繼續走。

“大哥。”肖常德疾步上前叫了一聲，“大哥要去何處？”

肖長恩這才慢慢擡起頭，看了肖常德片刻才道：“哦，今日需送貨到徐家寨，我得去看看。”

“叔父已經讓我去看了，貨已經發出去。”

“哦，那便好。”

“這是晴明姑娘跟月師妹。”

肖長恩這才又看向他們，目光毫無生機，整個人比起之前瘦了不止一圈，見到穆晴明他楞了一下，喉頭咽了咽壓下即將表現出的痛苦神色，拱手問禮。

“肖大哥，大哥！”東陵婉跑了過來，一把拉住了肖長恩的袖子，“大哥要哪兒？怎麽不跟婉兒說一聲？”

肖長恩搖了搖頭：“正要回去呢。”

“嗯。”東陵婉扶上肖長恩的胳膊，然後看向穆晴明，卻也沒說扭過頭拴著肖長恩一道離開。

等她走遠之後，月琳瑯搖頭：“拴著一個不喜歡自己的男人真是悲哀啊。”

穆晴明看向一時無言以對的肖常德說：“東陵族長在的吧？”

“叔父在的，不知姑娘找叔父有何事？跟我大哥的事有關系嗎？”

“跟你大哥沒關系，我只是來了解其他事情，沒事的。”

肖常德這才松了一口氣。

與東陵崇光在他的會客室見面，家仆給上了茶，東陵崇光隨手做了一個請喝茶的舉動，也沒問她們的來意。

穆晴明主動詢問：“族長知道幾天前婆羅門在邱山下發現了一座地下宮？

“知道，左伯鴻來找過，如果你們要問的跟他一樣就別浪費時間，要說的我已經說了。”

“族長對地宮一點也不感興趣嗎？”

“這婆羅之境內無奇不有見慣不怪。”

“就算那是穆府也一樣嗎？”晴明說完見他略微看了她一眼，繼續說道，“東淩家祖上姓穆吧？穆府曾是首屈一指首的陰陽世家對麽？”

“也許是吧。”

“族長好像對族譜源頭與原姓氏並不十分看好。”

東陵崇光持起茶杯喝了一口，略顯嚴肅的臉依舊沒有任何動搖，他放下茶杯才說道：

“地宮是穆府的話那也是數千年上前的事，穆姓於我們而言也是如此，如今的東陵人並非都是穆姓轉化，而是當時幸存者共同的姓氏，一直繁衍至今，雖不知姑娘說這些的目的是什麽，但我能告訴你的是，過往穆氏之事，與東陵人沒有關系。”

穆晴明看向手邊那杯冒著熱氣的茶：“族長一直相信肖長恩不會殺左青雲對麽？”

“自然。”

“那我若是跟族長說東陵婉跟這起案子有關呢？”

“……你說什麽？”

“族長後來可曾查過左青雲的案子？”

“我為何要查一起已經與我無關的案子？”

“聽說東陵婉與肖長恩要在下月成親了，你可問過肖長恩是否真的願意娶你的女兒？”

穆晴明一直沒直面回答他的問題，東陵崇光有些怒了：“父母之言媒妁之約，他們的婚事早在以前就已經說好了的，有何不願意之說？”

“看來族長聲稱視肖家兄弟為己出不過是虛言。”

“放肆，別以為你是玄尊之徒就可目無尊長信口雌黃。”

“那作為父親的您怎麽不問肖長恩為什麽甘願當兇手赴死？”

“那是他一時鬼迷了心竅！”

“那婉兒呢，會不會因此跟著鬼迷心竅？”

東陵崇光冷冷看著穆晴明，穆晴明卻只是撇嘴一笑：“良藥苦口，忠言逆耳，族長您若覺得晚輩只是來找茬的，那我便提前恭賀令嫒新婚，也希望她們夫妻白首偕老。”

東陵崇光面色難看，穆晴明起身道：“那我們便先回去了，對了，剛才見到肖常德的兄長了，兩月不到，怎麽清瘦至此，下個月便成親了，怪讓人擔心的……”

“送客。”東陵崇光冷聲下令。

穆晴明眉一挑，很好脾氣地被趕出門。

兩人往門口走路。

月琳瑯看著她那樣好笑道：“你這是問不到想要的答案，故意惹怒他嗎？”

“我至於嘛。”

“你至於，不然你說這些是為什麽？”

“想讓東陵崇光也查這個案子，如果他是穆府的後裔，那紅鞋女也跟穆府有關，那他沒有理由對紅鞋女毫不知情，哪怕他只是知道一點，但出於對東陵婉的擔憂他也會跟著追查紅衣女的事。”

月琳瑯嘖嘖看了她：“不愧是穆警官啊，但臨出門說的那段話純屬是看不下去了吧？”

穆晴明這會兒承認的笑了：“我也覺得把兩個不想愛的人綁在一起太勉強了，就隨口說了一句，但不知道對於肖長恩而言是好還是壞。”

“還能壞了啊？”

“至少他現在還有記掛，若是連負擔都沒了未必就是好事啊。”

“你怕他會自殺？”

“有個人開車把人撞死了，赴主要責任，被害者家屬沒接受他的賠償，但要求他每個月往死者的賬號存十塊錢，兩年後肇事司機抑郁自殺了。”

說完兩人沈默了一會兒。

月琳瑯一把摟住她的肩膀：“我們問心無愧就好，操那麽心做什麽。誒，你不會每天早上讓我去你們家接你吧？”

“什麽？”

“我現在是你的跟班兒，得每天先去接你再去幹活嗎？”

“誰說的？”

“東殿使唄，讓我協助你……要不這樣吧，你那不挺寬敞的嘛，給我騰個房間就行。”

“你要住進來？”

“我可不想每天早上繞一個大彎去你們家！”月琳瑯說著松開了摟她的手臂，哼了哼，“為了抓到紅鞋女，我忍你們家那木頭一段時間，你最好盡快把案子給我結了！”

她說著翻身上了馬背。

穆晴明看著那背影都不知道說什麽好。

“姑娘，叔父沒為難你們吧？”肖常德幫她把騾大奔牽過來。

穆晴明只能放棄跟月琳瑯對話，轉頭接過騾大奔的繩子與肖常德說：“沒事。”

“要不你們在家裏吃飯……出去外邊吃也行，我請客。”肖常德客氣道。

“沒事，你好好照顧你哥哥，其他的別在意，走了。”穆晴明也翻身上馬，與月琳瑯一道回了她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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